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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日.1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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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日.10

孟詞微不想去深想這股無名悸動從何而來, 面上,她鎮定著調整呼吸,將異樣的情緒拋之腦後。

回到前院, 遠遠就能看見折疊桌旁已經坐滿了人。

沈荃走上前,將啤酒箱往旁邊地上一放, 拿鑰匙劃開封箱膠帶,手指夾起酒瓶拎起。

他將啤酒全擺上桌,圍在燒烤盤旁邊, 顯得不大的桌面一時擁擠。

“路老板有酒怎麽不早拿出來?”孔慶榮擡手拿起面前就近的一個玻璃瓶,後牙咬著瓶蓋用力起開。

他砸砸嘴給自己斟了一杯,眼皮沒擡, 話卻是向著朝這邊走來的路漸川問道。

“之前忘了,早上才想起來。”路漸川淡聲搪塞道, 同時彎腰將啤酒箱擱在上一個箱子旁。落地時酒瓶輕微晃動,叮咣作響。

餘光瞥見孟詞微坐回程塗身邊,他動作未停, 極其自然地直起身來, 繞過她的身邊,拿著板凳坐在高恒段青中間,沒像之前那樣和孟詞微挨著。

段青稍微側身給他讓了空,見他落座,眸光微微閃爍著, 揚聲問道:“路老板方才把孟小姐叫走,說了什麽事?”

“怎麽回來就見你們好像鬧掰了?”他笑著, 目光來回在孟詞微和路漸川之間。

倒酒的動作一頓, 路漸川擡了眼,與孟詞微對上視線。見她一瞬移開目光, 路漸川掌心連著小臂的一條經絡酥酥麻麻地癢。他斟滿了面前一次性塑料杯,這才垂下眼,回道:“沒說什麽。”

說著,他沒繼續這個話題,含糊略過,手上拎著斟滿酒液的杯子杯口移到高恒面前:“高警官,請。”

這一舉動出於禮節,高恒卻沒什麽好臉色,他只用餘光輕瞥一眼遞過來的酒杯,沒說話也沒伸手接,輕哼一聲算是應下。

這幅模樣,明擺著是因著中午搜屋的事情給他甩臉色看。

意思很明顯:你不是說傳國玉符在你那,但搜屋卻從孟詞微屋裏搜出來,你們兩個這樣聯合起來耍人好玩嗎?

高恒惱怒,但現在又不好發洩,只能甩甩臉色,逞一時之快。

路漸川笑笑,沒將他的態度放在心上。關於中午搜屋的事情,桌上眾人都沒接著提起提,這也算模模糊糊地過去。

眼下的情況,被困還能吃上燒烤喝上酒,即使現在嫌犯還沒揪出來,但在這悠閑氛圍下,大家也算化解了一些心頭上的焦慮。

舉杯換盞間,孟詞微也為自己倒了小半杯,跟著淺抿了兩口。

——她不怎麽會喝酒,最多一瓶就暈,但想起之後的安排,她不得不讓自己的頭腦保持清醒。

這樣想著,孟詞微手指拎著杯口掩在嘴邊,隨大家的話題隨意嘮著點家常。

一眾人聚在一起,年齡不同,閱歷不同,社會經驗也都不盡相同。雜亂的人生見解匯在一起,雖不采納,但是光聽著,也算有著別樣的趣味。

那邊沈荃的酒量不太好,兩瓶啤的下肚,就已經面紅耳赤,開始大著舌頭開始憶過去,話將來了。

他一手扯一個,左手拉著段青的衣袖,右手攬著韓蘊的肩膀,頭一點一點地,含糊道:“我來這啊,只想搞個快錢,誰知道運氣差,攤上這事。”

說著,他捶胸頓足:“本來和其餘幾個驢友計劃著去環行西藏來著……”

沒喝酒的時候沈荃的話就不少,現在喝了酒,話匣子一開啟就如同滔滔江水連綿不絕,他從衣食住行開始說起,延伸到情感態度人生觀念,到了最後實在無話可說,就連鄰居家小狗生了幾窩都要翻出來聊上兩句。

韓蘊年紀小沒跟著喝,悶頭吃著飯,沒有理會沈荃搭在自己肩上的手,一邊擼著串一邊聽沈荃侃大山。

他只靜靜聽著,沒發表意見,倒是一旁段青時不時會接上幾句,不讓沈荃的話掉下來。

這樣一看,沈荃的話語重心也就轉向段青。

一個多小時的胡話說完,他意猶未盡,左右看看,不肯撒手,繼續扯著段青開始八卦他的感情生活:“段律師,昨晚我就註意到你手上的婚戒了,你上山來是來玩的吧,怎麽沒帶你老婆……”

他這話一出口,分貝不小。孟詞微陡一聽見,凝了面上的笑,沒管身邊程塗聊起的明星八卦,側目看向段青的方向。

段青來到旅店之前的事情,只有她和路漸川知道。

當時上山那一小隊還未下來,高恒和羅文秀又進了屋,段青講述時,便也只有他們兩個人在場。

這件事畢竟是段青的傷疤,他沒主動提,孟詞微也便沒有向別人說起這件事。

畢竟相愛的妻子就死在面前,換誰誰都要崩潰。段青能夠安安穩穩坐在這裏,已經有著莫大的自制力……

等等,好像有點奇怪。

想到這,孟詞微幾不可察地蹙了眉,她沒急著開口攔住沈荃的口無遮攔,目光依舊頓在段青身上,看他的反應。

那邊,原本神色悠閑帶笑的段青聽見這話,漸漸止住了笑,面色肉眼可見地暗淡下來。

他雙唇微微翕動,眸光中盡顯沈郁之色。

周遭氣壓都隨著段青情緒的變化而變得低沈。

程塗幾人感受到,住了口,向這邊看來,沒搞清楚狀況,一時面面相覷。

而沈荃現在酒精上頭,大大咧咧地忽視掉這些細節。他見段青沒有向之前那樣應聲接話,反而變了臉色,遲遲沒開口。

他似是會意,揶揄道:“怎麽,難不成是自己過來,徒留……”

“沈先生。”話還沒說完,便被孟詞微揚聲截停。

沈荃順著聲源看去,瞇縫著眼睛看孟詞微端起酒杯,隔著桌子向他招呼道:“喝一杯?”

說完,她昂起頭,將杯中剩下的半杯酒一飲而盡,末了,杯口向下抖了抖,朝沈荃揚了揚下巴,示意著。

雖然段青對這件事表現確實有點異常地鎮靜,但經孟詞微方才的觀察來看,他眼中流露出的那抹受傷不像是裝的。

不想把人往太過灰暗的方面揣測,況且當眾揭人傷疤也著實傷人,孟詞微考慮片刻,還是打算制停沈荃。

到底是喝醉了隨口一問,這樣被一打斷,沈荃也沒多想,樂呵呵地又為自己斟了滿滿一杯酒,朝著孟詞微的方向回敬,一口氣喝了個幹凈。

有了這個小插曲,旁觀的人也明白過來什麽,程塗趕在沈荃重新開口前挑了個保險的話題,將他的註意力轉回。

她問沈荃:“沈哥,你玩戶外,最喜歡的一程是哪啊?”

這個話題對沈荃的吸引力瞬間甩了段青八卦一大截,他登時雙目亮起,說道:“當然是去西南那一次,我跟你們說哈……”

見他放棄追問段青,孟詞微松了一口氣,默默擡眼向段青看去,後者回望,嘴角牽起一抹淡淡的笑意。

有些勉強,但算是發自內心。

孟詞微沒有任何表示,雖然暫時幫他解圍,但是她的心中,對段青的防備卻愈發增加。

定定看他一瞬,她抿著唇移開視線。

因此,也錯過段青身邊的人眼中一抹沈色。

路漸川從方才聊天開始,便一直默默灌著酒,沒有加入任何話題。

聽見沈荃問段青的那句話時,他也蹙了眉,註意力移到段青身上,端看他的回答。

但他卻沒有要替段青解圍的意思。

他心中的懷疑,比之孟詞微,還要濃上幾分。

路漸川是秉持著作壁上觀的態度,微垂了眼,一手執杯,一手放在桌面上,順著時秒輕叩,算著時間。

聽見孟詞微打斷沈荃,替別的人解圍,他擡眼,向她看去。

孟詞微將仰頭一飲而盡,潔白纖細的脖頸在夜中暖燈照射下朦朧晶潤,脆弱地好似輕易就能折斷。

只一眼,路漸川便收回視線,他聽著又重新開始的新的話題,嘴角微微繃起,心中莫名浮上一絲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煩悶。

經過方才一遭,桌上即使拉回了話題,整體氛圍也有些怪異,可能是聊的時間也久了,有人慢慢悠悠吃著,也沒再接著開口聊天。

桌上,一時只剩沈荃激昂的聲音,對著程塗說他的西南之行。

再過須臾,羅文秀抱著妞妞站起身,開了個頭:“我們吃完了,就不繼續聊了,先上去了。”

有她這樣一說,有不想再繼續的人也相繼站起身,韓蘊早就吃完不想再呆,幾乎是和羅文秀前後腳站起。

他緊接著,後面就是沒什麽表情的段青,經過剛剛那一遭,他應該又想起了之前的事情,臉色白得可怖。

段青站起身,朝還在說話的沈荃欠了欠身:“真抱歉啊沈先生,我身體有些不舒服,不能接著聽你說了,要先回去休息……”

沈荃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,絲毫沒有意識到段青此時難看的臉色是因自己而起,他正說到得意之處,含糊打了個招呼算做話別,又緊著看向還坐著沒動的程塗。

見他們三個前後交錯著將要走進屋,孟詞微不動神色地看向路漸川。

後者依舊垂著眼,一整個晚上了,見他都是這樣一副冷淡模樣,即使是演戲,也不用那麽認真吧……

這樣想著,孟詞微手指輕點桌面,喚他的目光看來。

與他視線對上的那一瞬間,孟詞微恍然有種錯覺。

像陷進夜色海水裏那樣深沈寒涼。

沒有給她多慮的時間,路漸川站起身錯開視線,他面色變得蒼白,薄唇緊抿。

站身的一瞬間似乎太過急切,腳步踉蹌了一下,帶動身後的板凳倒向地面,動靜不大不小,引得桌上剩餘人向他看去。

見他這明顯不對勁的模樣,程塗呆呆問道:“路老板,你這是……”

話還沒說完,就見路漸川腳步輕晃,一手撐住面前桌子穩住身形,一手捂在胃上一寸,似是過於難耐。

他眉心擰起,臉色變得煞白,整個人原就發黑膚白,現在面色更淺一分,墨色碎發搭在額上,明度很高,似是脆弱的古山水畫,不可摧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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